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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九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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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九章

程煙逃之夭夭後,兩人整整一周沒見。

臨近年底,各種事情都被提上了日程,顧寒聲整天一個會接一個會,簡直成了不停旋轉的陀螺。

程煙一肩挑起年會,擔子夠重,但有幾次結束加班離開的時候頂樓的燈都還是亮著的。本來借調給年會籌備組的周致,也重新回到了總裁特助的工作崗位上。

顧寒聲的忙碌程度,由此可見一斑。

等兩人終於見上面,天氣已經徹底入了冬,大雪下得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。

年會籌備步入正軌,陳曼空出的位置也被新人頂上,一切工作都有條不紊地向前推進。程煙拿著最新的進度報告找謝斂報告的時候,他恰好掛了電話,眉梢眼角都深重的疲倦。

“介意我抽根煙嗎?”

程煙微微搖頭。

得了應允,謝斂點燃了支煙吸了兩口。

程煙看著他,不知怎麽就聯想到顧寒聲身上。謝斂都累成了這幅樣子,那他就更不必說了。

程煙微微抿了抿唇,心底有點擔憂。

謝斂倒也沒真的抽一整根,只是借著煙草提了提神就摁滅放下了,倒是還有心情開玩笑,“還好周末集團員工體檢,可以趁機休息一下,不然我怕是就要倒在工作崗位上了。那可真就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了,老顧都得給我頒發一個感動集團十佳好員工獎章。”

程煙微微露出個笑,無意識捏緊手裏的文件副本,“員工體檢?我怎麽不知道?”

謝斂低著頭,揉著眉心翻開文件,“這個季度的常規體檢,剛定下來,行政估計還沒通知到位。”

他快速掃了遍文件,連日來加班的陰霾總算削減了幾分,“進展比我想象的還要順利,實在是辛苦你們了……對了,預算報表調整好了麽?”

翻了翻手裏的文件副本,程煙收了心思,恢覆一貫高效的工作狀態,“調整好了,在二十六頁。”

撇開雜七雜八的統計和公式沒看,謝斂直接翻到了最後的總報價處。定定看了幾秒,他低低罵了一聲,再開口語氣就多了點咬牙切齒的意味,“還是小看章雲那王八蛋了,這幾年撈的錢估計能在郊區買棟小別墅了!”

擡筆給總預算金額畫了個圈,謝斂屈指在桌面上敲了敲,片刻後做出了個決定,“下午有個高層會議,你把馮秋叫上一起參加,把今年的報表和前兩年的都帶上,給大家開開眼。”

程煙打起精神,“那幾個和章雲走得近的人,還在蹦?”

“那可不,畢竟處置了章雲也傷害了他們的‘利益’,”謝斂語氣譏諷,“雖然翻不出大浪,卻也很招人煩,不如敲打敲打。”

程煙點點頭,站起來,“行,那我現在就通知馮秋去準備。”

謝斂諷刺的表情一收,又揉著眉心露出個笑,“對了,還有件事,雖然現在籌備得很順利,但也不要掉以輕心……還有不到一個月,謝琛到現在還沒整幺蛾子,不符合他一貫風格,讓人有點難以置信。”

琛,珍寶寶物。

謝琛正是鼎雲集團謝老爺子那個如珠如寶的私生子小兒子,程煙雖然沒見過,卻聽過他的名字。聽到謝斂提醒,她點了點頭,有心開口想安慰幾句。

謝斂發覺到了,佯裝催促地擺了擺手,“快走快走,回去好好準備,下午的高層會議我好借勢殺雞儆猴!”

程煙被他趕出門,只得按他說的去交代了馮秋兩句。等回到辦公室,她也沒急著工作,而是猶豫片刻,才慢吞吞打出一條微信——

崔醫生,麻煩您給我安排一下檢查吧。

下午的集團高層會議三點整開始,流程本來是既定的,謝斂又硬生生在末尾加了一個環節。等程煙收到消息,天色已經黑透了。

會議室裏高層人手一杯熱茶,正三三兩兩閑聊著。

程煙的目光都沒打轉,第一時間就落在了顧寒聲身上。他坐在左側的位子上,似乎不太有精神,旁邊有人和他說話都半垂著眼,一副懶懶散散的樣子。

看起來清瘦了幾分。

似乎察覺到她的註視,他擡眼精準地看過來。在被抓包的窘迫情緒作用下,程煙立刻挪開眼,佯裝在看馮秋調試投影,只是分了絲餘光留意著那邊兒的動靜——

他招了手,似乎吩咐了句周致什麽,周致答應後便出了會議室,而他又垂了眼。

程煙偏頭,又小心望了過去。

“小程總?”周致壓低的嗓音響起,嚇了程煙一跳。周致只當沒看到她欲蓋彌彰地收回眼神,面不改色地把紙杯放到她手邊,“顧總說時間比較晚了,喝茶晚上怕是會睡不著,讓您喝杯牛奶暖暖……至於這茶,我就先拿去倒了。”

程煙下意識又朝斜對面看了眼,顧寒聲依舊是那副眼眸半垂半闔的模樣,看起來倦得很。

隔了段距離,她看不到他杯子裏究竟裝了什麽,但想也知道他不會搞特殊化,那紙杯裏一定是茶。

安排別人的時候一套一套的,到自己就不註意了。

程煙小聲嘀咕,心裏卻遏制不住地泛出點甜。

雙手捧住牛奶,她心情極好地瞇了瞇眼,和眾人一起看向已經映出報表的大屏幕。

馮秋似乎有點緊張,握著鼠標說話略微有些磕巴,“各位領導好,這是今年年、年會的預算表,總計這裏是今年年會的總預算……”

“等等,”前排一個衣著考究的男人打斷他的話,不解地看向謝斂,“謝總,你剛剛說的似乎不是這個數?怎麽一眨眼這預算就和吹氣球似的增加了小三十萬?”

他語氣並不嚴厲,甚至帶了點玩笑的意味,馮秋卻不知怎麽的,手一抖把鼠標砸在了地上。

“對,對不起,”馮秋慌張地揪住鼠標線把鼠標撿起來,又擡手抹了抹額頭,解釋道,“是我把文件打錯了,不是這份,是……是這份。”

伴隨幾聲鼠標點擊聲,一份新的文件投在屏幕上,總預算處,赫然是謝斂之前提到的數字。

那發出疑問的高層點了點頭,沒再說話。倒是他旁邊坐著的,神色有些嚴厲的中年女人皺了眉頭,“怎麽會有兩份預算?”

馮秋慌張地擡頭,先是看了程煙一眼,才結結巴巴解釋,“是……是之前報價不準確,已經作廢的,現在這份才是真、真的。”

會議室裏安靜了一瞬。

程煙好心情一掃而空,皺眉看向馮秋。她其實有些不理解馮秋方才為什麽會朝她看那一眼,看起來簡直就像古裝劇裏被指使做壞事的丫鬟小廝被問責時,下意識看向幕後主使一樣。

縱然她對那份報價高出一截的預算表真的不知情。

馮秋令人生疑的動作不止她發覺了,在場的大部分人都註意到了。那叫傅慧女高管眉心一皺,當即就把矛頭對準了程煙,“程總監?”

顧寒聲眼神冷淡地掃了她一眼,“你問她,她就知道?”

傅慧一噎。

馮秋也立刻擺了擺手,“這事兒和程總監沒關系,是我自己的失誤。”

傅慧剛被顧寒聲嗆聲,心氣兒正不順,聞言眉眼一厲,言語間也開始夾槍帶棒,“你的失誤?身為財務,連最基本的細節都註意不到,這就是你的專業素質?你學了那麽多年,就學到了怎麽制造麻煩?”

“不、不是的……”馮秋咬牙沈默了片刻,眼睛被熱氣蒸紅了,“總之都是我的問題,和程總監沒有關系。”

為自己爭論撇清的情況很常見,但不顧自己一心撇清別人就十分罕見,甚至有點欲蓋彌彰的不正常。

尤其是他還不是據理力爭,一沒證據二沒論點,翻來覆去就那麽一句話。

如果說剛才程煙還只是懷疑馮秋有問題,此刻就可以百分之百確定。

顧寒聲和謝斂同樣也發現了,前者瞇了瞇眼,後者則恨恨地抽了嘴巴一下。謝斂又是心煩自己沒事烏鴉嘴瞎說話,又是後悔安排這麽一環節,害得程煙無形被潑了臟水。

倒是沒想到,項目組居然還會有內賊,這內賊居然還是平時沒什麽存在感的馮秋。

謝斂臉色難看至極,語氣煩躁地一敲桌子,“想說什麽就說,這屋裏都是領導,你真受了委屈,還不能為你做主?”

馮秋一抖,縮著脖子搖了搖頭。

謝斂被氣笑了,“成,不說是吧?別說我沒給你機會,現在不說,以後也就不用說了。”

他這麽說,倒是沒人反對。

對一眾想知道事實真相的高層,這話無異於在逼馮秋講真話。

而對程煙,這就是讓馮秋別再暗中潑臟水,把陰謀詭計都亮到明面上。這是好事,畢竟明槍易躲,而暗箭難防。

馮秋果然松動了,他又看了程煙一眼,神態猶豫地咬了咬牙,小聲道:“那份多了三十萬的預算表,是程總監讓我做的……為的是年會結束結賬的時候,換掉這份……”

說著,他狀似痛苦地閉了閉眼:“小程總,對不起……我實在不能幫你做違背良心的事!”

……這逼真的神態,當一個財務真是屈才了,娛樂圈才是他的歸宿才對,沒準三年能抱倆小金人。

程煙天馬行空地想著,沒出聲。

顧寒聲見她情緒穩定,心下稍安,轉頭冷淡看了馮秋一眼:“證據?”

馮秋手指一顫,像是怕極了,小聲道:“沒、沒證據,她都是私下和我聯系,讓我提前準備好報表,等報賬結束就幫她把多報的錢打到她名下那張國外的卡上。”

程煙不慌不忙挑了挑眉,有點想笑。

顧寒聲看了她一眼,出聲反問馮秋:“她名下那張國外的卡?”

“對……”馮秋解釋,“程總監剛回國,沒有國內的卡,收薪酬的卡還是她在國外辦理的。”

顧寒聲敲了敲桌子,頓了片刻又問:“她都什麽時候找你的,還有印象嗎?”

“最近一次記得比較清楚,”馮秋說,“上上周的周五,剛去團建的那天晚上,薇姐沒找到程總監……程總監其實是找我來了。”

謝斂看出了點門道。

這是看公司內到處都是監控不好胡編亂造,就挑了在外面的時候,還特意點出劉薇做人證……嘖。

偏頭看了眼神色平靜,還有點看好戲意味的程煙,謝斂怒火消了一半,有點想笑——看她這副悠哉的模樣,馮秋栽贓的心思肯定要落空了。

“都錄下來了嗎?”顧寒聲語氣極淡,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涼。

周致肅著臉將錄音筆收好,點了點頭,“錄好了。”

馮秋臉色唰的一白。

“這件事會成立調查小組,並移交給律師處理。”顧寒聲沒給他開口的機會,眨眼就做好了決定,“調查小組的組長由王驍王董事擔任,各位可有異議?”

王驍是出了名的硬骨頭和臭脾氣,眼裏容不得一點沙子,這事兒交給他基本上就不存在徇私的可能。高層們低聲討論了幾句,都搖了搖頭。

馮秋整個人徹底慌了。

他說的這些話都是一早設計好的,處處鉆的都是漏洞,根本沒有什麽實質性的證據,按理說也不存在反駁和翻盤的可能。

尤其他還清楚顧寒聲和程煙之間的關系,覺得他會投鼠忌器,將事情壓下來。那樣他的想要潑臟水的目的也就達成了。

這事情怎麽看……怎麽都不該是這樣的!

馮秋癱在椅子上,重重喘了口氣,“我不同意……”

他扭頭看向謝斂,聲音嘶啞,“謝總,您剛才說會為我做主的!顧總和程總監是戀人關系,一定會想辦法包庇程總監,這根本就不公平!”

顧寒聲神色一變。

他想過幾種公開的方式,唯獨不包括這一種。饒是在場所有人都只是略微有點吃驚,並未露出別的神色,他依舊心裏極度不痛快。

這點不痛快的情緒令他略帶倦意的臉色徹底結了一層冰。

“那就移交司法機關吧,法律是公平的……同時我願意暫時停職接受調查,直到調查結果出來還我一個清白。”程煙看了顧寒聲一眼,語氣尋常,眉眼間甚至還帶著點笑意,“不過在此之前我想開口為自己辯護幾句。”

謝斂不笑了,瞇著的眼透出股懊惱的兇勁兒。

王驍瞟了顧寒聲一眼,對程煙做了一個請的手勢。

程煙笑了笑,“首先我想申明下,我和顧總目前並非戀人,畢竟沒有哪家戀人會一周不聯系,一聯系除了工作還是工作……不過未來倒是說不定。”

顧氏的高層不乏一些比較年輕的,聞言立刻發出善意的笑聲。穩重些的雖然沒笑出聲,臉色也好看了些。

令人忌憚的辦公室戀情可能出現的包庇關系,就被她大大方方的三言兩語給揭了過去。她沒急著撇清,反倒說了實話,倒是讓人不由生出種信任。

與此同時,眾人心裏對馮秋也多了點厭棄。

——位子越高的人,往往越厭惡別人捕風捉影地編造謊話。馮秋極可能是發現了什麽卻一直引而不發,偏偏留到現在才說破。

程煙只當不清楚他們覆雜的心理活動,笑盈盈地豎起兩根手指,“第二,我想對兩個地方進行反駁。一是馮秋提及的‘我名下國外的銀行卡’,實在不好意思,這個我真沒有。我在國外用的是我弟弟出國留學時辦理的卡,提交給公司用來發放薪酬的也是這張。”

王驍神色一肅,若有所思地看了馮秋一眼,極冷淡。

頂著一眾打量的視線,馮秋心慌的已經維持不住佯裝出的冷靜,竭力控制才沒露出心虛的表情。

程煙語速不緊不慢,繼續道:“至於上上周五晚上,我並不在丹霞農莊,而是去了一處卡丁車俱樂部,所以劉薇沒找到我……證據的話,農莊大門處的監控和俱樂部的監控都可以作證。”

一方忐忑不安,只憑紅口白牙信誓旦旦地胡說八道;一方平靜從容,條分縷析有理有據。明眼人都看出孰是孰非,心裏有了評判。

有個女高層和程煙打過兩次交道,和周圍的人交換了個眼神後輕聲開口:“調查也不一定非要停職,要不,就別停職了吧?”

證據都一條條擺出來了,停人家的職不是寒人家的心麽。

程煙搖了搖頭,微笑著沒說話。

女高層有點遺憾,倒是也沒再勸,散會後隨著眾人走了。

謝斂倒是沒走,等會議室空蕩蕩的就剩自己人,終究沒忍住,罵出聲:“這群陰溝裏的臭蟲,整天就會躲在暗處下絆子,艹……”

餘光瞥到程煙,他硬生生把罵出來的半個音節吞回去,神色越發懊惱:“嫂子,這次是我連累你了……對不住,讓你受委屈了。”

顧寒聲掃了他一眼,“你有這哭哭啼啼傷春悲秋的功夫,還不如去套麻袋揍謝琛一頓。”

謝斂:“……”

這王八蛋一句話,他什麽心思都沒了。不過套麻袋似乎真是個不錯的主意……

顧寒聲揉揉眉心,拎起椅背上的大衣,看向程煙,語氣裏帶著絲不易察覺的安慰,“辦公的東西先別收拾了,反正很快就能回來……把包拿著就行,我送你回家。”

在一旁杵著裝背景墻的周致小聲提醒他:“老板,晚上還有一個視頻會議。”

程煙眨了眨眼,正打算開口,就見顧寒聲向謝斂的方向揚了揚下巴,“這不是還有他呢嗎?”

程煙:“……”

周致:“……”

行吧……老板要安慰心上人,當然有從此君王不加班的權利。

謝斂:“……???”

不是,誰給你的臉,讓你這麽理所當然?

謝斂:快樂是他們的,陪我的只有加班:)

作者:不,還有禿頭呀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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